【原文】

梵天寺在山川坛后，宋乾德四年钱吴越王建，名南塔。治平十年，改梵天寺。元元统中毁，明永乐十五年重建。有石塔二、灵鳗井、金井。先是，四明阿育王寺有灵鳗井。武肃王迎阿育王舍利 [阿育王舍利：印度孔雀王朝国王阿育王为宣扬佛教，将王舍城大宝塔阿阇世王分得的佛祖舍利分成八万四千份，送往各地营建舍利塔供奉，故称。] 归梵天寺奉之，凿井南廊，灵鳗忽见，僧赞有记 [僧赞：按《西湖游览志》所记，当为僧赞宁，佛教史学家。唐天成年间在杭州祥符寺出家，后入天台山受具足戒，精研三藏；又往灵隐寺，专习南山律，辞辩纵横，有“律虎”之称。为吴越王钱俶所敬，署为两浙僧统，赐号“明义示文大师”。] 。东坡倅杭时，寺僧守诠住此。东坡过访，见其壁间诗有：“落日寒蝉鸣，独归林下寺。柴扉夜未掩，片月随行履。惟闻犬吠声，又入青萝去。”东坡援笔和之曰：“但闻烟外钟，不见烟中寺。幽人行未已，草露湿芒履。惟应山头月，夜夜照来去。”清远幽深，其气味自合。

苏轼《梵天寺题名》：

余十五年前，杖藜芒履，往来南北山。此间鱼鸟皆相识，况诸道人乎！再至惘然，皆晚生相对，但有怆恨。子瞻书。元祐四年十月十七日，与曹晦之 [曹晦之：其人不详，当为苏轼之文友。] 、晁子庄 [晁子庄：北宋良臣晁宗悫之子。] 、徐得之 [徐得之：徐大正，字得之，人称北山学士，颇有才名。] 、王元直 [王元直：王箴，字元直，乃苏轼爱妻王弗之弟。] 、秦少章同来 [秦少章：参见卷三《西湖中路·苏小小墓》第三条笺注。] ，时主僧皆出，庭户寂然，徙倚久之。东坡书。

【翻译】

梵天寺在山川坛的后面，乃是宋太祖乾德四年（966）时吴越王钱俶所建，叫作南塔。宋英宗治平十年（1073）时改名梵天寺。元惠宗元统年间被毁，至明成祖永乐十五年（1417）重建。寺内有两座石塔，还有灵鳗井、金井。早前，四明山阿育王寺内有一口灵鳗井。钱武肃王迎请阿育王舍利至梵天寺供奉，在南面廊下凿井，水中忽见灵鳗，僧人赞宁曾有记述。苏东坡在杭州时，寺僧守诠做住持。苏东坡前来拜访，见墙壁上有题诗云：“落日寒蝉鸣，独归林下寺。柴扉夜未掩，片月随行履。惟闻犬吠声，又入青萝去。”苏东坡便提笔和诗道：“但闻烟外钟，不见烟中寺。幽人行未已，草露湿芒履。惟应山头月，夜夜照来去。”寺中景致清远幽深，花木气味自然相合。

苏轼《梵天寺题名》：

我十五年前曾执杖藜、穿芒鞋，往来于西湖南北山间。这里的游鱼鸟儿我都认得，更何况诸位僧人道士？如今再来，竟一时茫然，所见的都是些晚辈，不由生出些悲怆遗恨。苏子瞻书写。宋哲宗元祐四年（1089）十月十七日，我与曹晦之、晁子庄、徐得之、王元直、秦少章等人同来梵天寺中，当时主持僧众都出来相迎。庭院之中寂寂无声，令人久久徘徊。苏东坡书写。

【点评】

山川依旧，物是人非。苏东坡时隔十五年再入梵天寺时，所见之人已非当初，不觉怆恨。而至张岱之时，只见粉壁上题诗和诗，再难见题诗之人。时至今日，我们连梵天寺的粉壁都看不见了，只有残存的经幢，风雪斑驳。